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林克报道

2012年的一个早晨，丹尼·克劳福德翻阅着《纽约时报》，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。那是一张曾对他吼叫过、对他大笑过、对他咒骂过、也曾对他表示过同情的面孔。这张面孔，克劳福德在工作中经常接触，却并不真正了解。

克劳福德停止翻阅，更向后靠在座椅上，认真阅读照片下的文字。

这张面孔属于时任芝加哥公牛队的主教练汤姆·锡伯杜。当时，他刚刚结束作为主教练的第二个赛季。克劳福德已经是一名拥有27年经验的NBA裁判。随着锡伯杜身份的转变以及公牛队重返竞争行列，再加上克劳福德作为顶级裁判的声望，两人的工作关系在当时逐渐加深。

报纸上的文章详细描述了锡伯杜如何将一生奉献给篮球，包括他在后来的生活中如何决定放弃组建家庭的追求，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篮球事业中。读完这篇文章后，克劳福德填补了很多对锡伯杜了解的空白，他对锡伯杜内心真正的“驱动力”有了更深的认识。几天后，克劳福德回到家乡芝加哥，执法一场公牛队的比赛。他决定以开玩笑的方式让锡伯杜知道他已经读过那篇关于“全心全意投入篮球的教练”的文章。

“我走到他面前说：‘锡伯杜，伙计。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，不过你可以试着把园艺当个爱好。’”克劳福德笑着回忆说。之所以提这个话题，是因为克劳福德本人就是一位多年的园艺爱好者，在2016年离开裁判岗位后，他也有更多的时间打理自己的花花草草。

随后，克劳福德接着回忆道：“他听后假装生气地说：‘去你的，丹尼。’四个月后，我又见到他，我们闲聊了几句。他突然问：‘嘿，伙计，你的郁金香怎么样了？’然后他笑着转身走开了。他就是这样的人，非常专注，但他的本意是好的。”

锡伯杜可能是NBA圈子里最富激情的教练之一。他经常双臂交叉，眼神犀利，就像一个靠在砖墙上的霸道少年，等待着放学铃响。如果他的手臂没有交叉，那它们通常在挥舞，伴随着腰背弯曲，就像这位胖胖的教练在玩高难度的躲避球游戏。无论球队领先30分还是落后30分，他几乎从不坐下。他的声音——在没有嘶哑的时候——响亮得足以震动NBA的硬木地板。其他时候，他会低声嘀咕些什么，只有天知道他说了什么。

尽管锡伯杜在场边看起来威严十足，但他在担任主教练的13个完整赛季里，在执教了超过900场的比赛里，却从未被逐出过NBA赛场。自1995年以来，拥有至少10年执教经验且从未被罚出场的教练仅有三位：锡伯杜、杰夫·范甘迪和比利·多诺万。

再次重申：锡伯杜从来没有被驱逐出场过。

“他看起来像是那种你会想要一起喝啤酒的人。”已退休的NBA裁判比尔·斯普纳说，他曾在1989年至2021年间担任裁判。

如果向任何一位NBA裁判提问，他们都会告诉你，那条“虚拟的界限”是真实存在的。确实有一个临界点，裁判觉得他们别无选择，只能公开惩罚某位球员或教练来维持秩序。要跨越这条线，一方必须做出某种形式的人身攻击或肢体挑衅，或者可能从比赛开始时就持续抱怨。裁判确实可以自行判断，根据言语决定是否给技术犯规或直接驱逐出场。

但锡伯杜从未越过这条界限。他当然接近过，但他能在执教生涯中始终可以完成每场比赛，这说明了他作为一个人的品质。他热爱篮球，也热爱执教。据一些裁判推测，如果看到自己的球队在场上比赛却没有他坐镇指挥，这可能会让他感到极大的痛苦。

“他这个人是个教练，”克劳福德说，“他是个了不起的教练，这是毋庸置疑的。他把自己的全部都投入到了篮球中，他的热情让我很欣赏，我喜欢看到那些对自己工作充满热情的人。你会想到一个专注的篮球运动员，比如迈克尔·乔丹，他不会听任何干扰。锡伯杜则专注于执教他的球队。他是出于善意，从不表现出任何不敬。”

据几位已退休的裁判透露，和大多数教练与球员一样，锡伯杜偶尔也会用粗俗的语言，但正是他表达意见的这种方式，让他获得了裁判更多的容忍。例如，据接受采访的裁判说，他们听到锡伯杜说类似“那是XX的走步”这种话并不稀奇。然而，没有人能想象他会说出“你XX的是个白痴，那是走步”这样的话。

这对裁判来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。

“他只关注具体的判罚，而不是针对裁判个人，”斯普纳说，“这就是我们划定界限的地方。你可以说我们判罚失误了，或者说那是个‘狗屎判罚’，但如果你开始针对裁判，比如说‘你是个狗屎’，那你就越界了。锡伯杜从来不会那样。他会对某个判罚抱怨球队动力剖析，但不会纠缠不休。很多教练不能释怀，但锡伯杜会很快往前看，因为从执教的角度来说，他已经不再纠结裁判问题了。太多教练想要在整场比赛中同时扮演裁判的角色，而不是专注于执教自己的球队。而锡伯杜说完他该说的话后，就会转移注意力，因为他更感兴趣的是如何执教他的球队。”